张光直(背相机者)在商丘考古发掘现场
张光直从小就是学霸。在北京,不管小学还是中学,他从来都是第一。在台湾大学,著名考古学家李济曾对人说,数年间最高兴的事,就是张光直成了他的学生。在哈佛,著名的莫维斯教授一开始并不看好张光直,这个亚洲学生一言不发,也不记半字笔记,但到了考试的时候,这位毫不起眼的学生,却交了一份理论丰富、论证详实的答卷。教授这才知道,自己遇到了一个天才青年。
张光直就是传说中“不仅比你聪明,还比你努力”的人。李济、余英时等人的回忆,都说到他的勤奋和用功,哈佛还曾流传着一个传说:度完为期一周的新婚蜜月,回到哈佛时,他的手里拿着刚写完的长篇论文。
聪明,用功,学问了不起,对于张光直来说,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。他能成为世界顶尖学者,更因为他不是把研究中国考古当成饭碗,而是作为一项事业,一项值得投入思想、灵魂直至整个身心的事业。
张光直最大的学术愿望,是使中国考古学的区域性知识,具有全球性的意义,置身于世界文化舞台当中。他坚信任何解释模式和理论框架,如果经不住中国的感性材料的检验,都不可能具有真正的普遍意义。同时他也认为,中国考古学家只有具有全球视野,才能从比较文明的角度理解中国的特殊性。
1996年,亚洲研究会授予他杰出成就奖,颁奖词说:“张光直不知疲倦地致力于促进和发展中国和东南亚考古学。在这一过程中,他所表现出的超群的领导力和献身精神,是少有学者能匹敌的。”
年年考第一的学霸
一口标准的京腔,词汇和语音里纯正的北京味道,让所有与张光直接触的大陆学者、学子感到亲切。
张光直1931年出生在北京。在质朴感人的自传《番薯人的故事》里,张光直回忆他在老北京度过的童年,每天上下学走上高高的城墙,古都的景色一览无余;烧饼、麻花、炸油饼,酸酸的豆汁,蒜香钻鼻的煎灌肠,满满都是怀念。
在家里,张光直还能说一口地道的台湾话,他的父亲叫张我军,是台湾台北县人。张光直先后就读于北平师范大学附小、附中,他上初中、高中都是免试的,因为他从来没有得过第二名,都是考第一。
抗战胜利后,张光直追随父亲回到故乡。但作为一个成长于北京的台湾人,这个特殊的身世对张光直影响很大,他对海峡两岸的关系特别关注,努力“架设桥梁”,使两岸学者间的交流得以顺利进行,并取得了一系列显著的成就。
受教殷墟考古学家
回台湾两年多后,张光直曾遭受牢狱之灾:由于受中学老师影响,他写了一些左翼观点的文学作品,1949年4月,他遭到秘密逮捕,经家人多方营救,一年后才得以出狱。
一年的牢狱之灾使他变得成熟起来,他不再热衷浪漫的文学,却对“人之所以为人”产生了浓郁的兴趣,决定报考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系。
在家复习几个月,张光直轻松考取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系。这个系的老师十分牛,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奠基人李济,以及他在安阳殷墟发掘的同事董作宾、石璋如、高去寻云集于此,此外还有历史民族学家凌纯声、民族学家芮逸夫等,他们分别给予了张光直不同的影响。
1953年前后李济与张光直的合影
台大毕业后,因李济的推荐,张光直得到哈佛奖学金,前往哈佛读研。这个中国学霸在美国继续开挂,十多年时间,成长为世界顶尖的考古学者。
中国学霸美国开挂
初到哈佛,张光直对旧石器考古非常感兴趣,曾想专攻这个技术复杂的领域,但经过反复考虑,他决定放弃,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和首要的职责,都在于中国考古学研究。
这位来自中国的学生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进步。在台大上本科期间,他就发表了十来篇论文,在哈佛就读期间又发表了20多篇。人们很难想象,在课业繁忙的情况下,他究竟如何能发表这么多的作品?!
博士毕业时,张光直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学者了。他进入耶鲁大学任教,惜时如金,刻苦工作,十年大约发表60余篇学术作品,从助理教授做起,差不多三年一个台阶,到1969年升为正教授,然后成为人类学系主任。这样的成长速度,在美国大学非常罕见。
张光直博士毕业那年,应邀参加世界最高水准的考古学会议,那年他才29岁,是与会考古学家中最年轻的。此后二三十年里,能够在世界最高水准的学术平台上谈论中国考古的学者,只有张光直一人。
《古代中国考古学》是张光直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。该书用英美人熟悉的学术范式重新梳理中国考古学资料,全面介绍中国考古学最新研究成果,成为目前世界大部分地区大学教授中国考古学和上古史的教材,影响极其深远,对中国文化在西方的传播贡献巨大。中国考古学的研究成果曾经长期不为西方学界所承认,张光直是改变这一局面的第一人。
培养后学不遗余力
看到慕容捷这个名字,以为一定是中国人,见到人,才发现是位金发老外。正发愁英语不行没法采访,他开口说话,一口纯正的京腔。
慕容捷是张光直的学生。1975年,他在耶鲁大学选修张光直的《古代中国考古学》,被张光直的热情感染,也被广袤无边的中国古代所吸引,从此追随左右,数十年以研究中国考古学为业。
慕容捷说,张光直在哈佛开始了一系列的课程,但他特别喜欢给大一新生上课,因为这些学生不仅刚接触考古,更是初次面对亚洲,他陶醉于把考古学的醉人之处传授给学生们。
张光直对研究生要求十分严格,但对大一新生们却过于宽容,为了鼓励学生选修,他不惜给较高的分数。
不仅对自己的学生,对所有喜欢中国考古学、前来求教的人,张光直都不惜时间和精力,给予真诚的支持。
亚利桑那大学约翰·奥尔森教授到哈佛大学东亚考古论坛演讲,演讲结束后到张光直办公室拜访。奥尔森谈起当年学习中国考古学时遇到很多困难,给张先生写了很多信,张先生是有信必回。张光直听到这里,起身从文件柜中抽出一沓厚达三寸的信札,对奥尔森说:“我们的通信都在这里。”可见,张光直一辈子在扶持后学方面花了多少心血。
张光直在台湾演讲时,曾有听众问道:“您最感遗憾的事情是什么?”张说:“像考古人类学这么重要,这么引人入胜的学科,为什么青年学生报考的人数如此少呢?这是我最感遗憾的。”
数十年教师生涯中,张光直以这样积极的姿态吸引学生,他最终真的桃李满天下。在美国、中国台湾搞中国考古研究的,一半以上是他的学生,而中国大陆、日本、韩国、马来西亚、越南、菲律宾等国,都有他的学生,有的已是著名的考古学家。 作者:姚伟
资料来源:大河报,图源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