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上专家组织人员寻找“禹夏”,“禹”究竟出在哪里?“夏”地究竟在哪里?华夏的夏部落究竟在哪里?没有找到。推测就在甘肃,具体在什么地方,说不上。可是,临夏境内却有一系列带“大夏”的古县名、古地名、古官职名、古山水名:临夏回族自治州、临夏市、临夏县、大夏河,广河有大夏古城、大夏县、大夏郡、大夏长、大夏水、大夏山水、大夏节度衙等。由于历史的久远,人们感到无限困惑,如此多的“夏”名在临夏显现,决非偶然。这个大夏究竟是什么?是怎么来的?它和临夏又有什么不解之缘?它和华夏民族、华夏文明、黄河文明有着怎样的联系?让我们跨越时空,拨开历史的迷雾,钩沉探珠。
2014年元月16日,应广河县文化广播影视局局长唐士乾邀请,对广河县阿力麻土乡古城进行了考察。参加考察的人有原任广河县阿里麻土乡党委书记、后任广河县县志办副总编,县委办主任、县人大常委会主任、现任东乡县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广河籍的马福荣、广河县文化广播影视局局长唐士乾、副局长马宝明、马全忠,广河县图书馆马青宝,还有原任临夏州州志办主任、《临夏大辞典》主编的马志勇。
早上8时整,我们从临夏市出发,约半小时就到达广河县,与早早到广河的马福荣汇合,简单交换了考察步骤、方法后就到考察现场。
古城村,位于广河县广通河北阿里麻土乡,背靠毛路山(古称古龙山)、棺木山(太子寺八景之一的“棺木藏宝”)、面临广通河(古称大夏水),是一处背山临水的好地方。
我们首先到古城村,登上靠山的高台山庄社,居高临下,鸟瞰古城,视野开阔,一目了然。
此时正值数九寒天,但天气晴朗,不十分冷。田地里立着一堆一堆的玉米桔杆和残存的地膜。我们拍了几张照片。马福荣介绍说:“这里是尤家驯马场。”长600米,宽600米。从北向南,略有坡度。古代,这里是干戈不息的戎马场。记载:“干戈相寻,迄无宁日。”保家卫城,是为要务,所以设置了较大的驯马场,其实就是练兵场。可以想见约4000年前,这里尘土飞扬,骏马飞驰,杀声震天的操练景象。
从山上下来后,我们去看下古城。下古城,基本上紧接驯马场,现称为刘家村。下古城遗迹基本上荡然无存,只有尤家小学门口,有一点古城墙夯筑层依稀可辨。我们拍下照片。唐士乾对两位副局长说:“我们应该在尤家小学门前立个牌,将仅存的古城遗迹保护起来。”
马福荣说:“尤家桥跟前还有一点遗迹。”我们驾车去看,已经被农家修成家园,无迹可寻。马福荣说:“十年前还有痕迹,现已无存了。可见保护古遗迹的重要!”
上下古城之间,有壕沟相隔,宽20米,深约10多米,长约1000米,当地人称之为“马壕”。是当时筑城墙时挖出来的壕沟,即可作为护城壕,又可当调运兵马的驰道。就像长城边的驰道一样。
下午,我们一行去测量大夏古城面积。关于大夏古城面积,我们没有找到可靠记载,《元和郡县志》云:“大夏水径大夏县南,去县十步。”县志记载:“据步测,下古城南北约500米,方形,大于上古城。”我们在考察中,登上古龙山,看到的面积远远大于县志所述。《临夏州志》上也没有明确记载。找遍临夏古遗址资料,都没有记载。
于是我们决心搞一个准确数据。决定以车测和步测两种办法,相互参照。司机小包调好车表,马福荣步量,同时进行。在调查中,我们测得“夏古城”,东起自寺沟桥西至于赵家桥,长600米,宽度从棺木山脚至广通河前十步为600米,总面积有36万平方米。夏古城消亡后,建立商古城。商古城起自巴家沟,至赵家沟,东西长1200米,宽600米,总面积72万平方米。车测步量一致。商古城比夏古城大一倍。终于搞清楚了长期没有搞清楚的古城面积问题。纠正了县志之误。据《元和郡县志》卷39载,唐玄宗开元年间,大夏县属于“中、下”级县,大夏水经过县南,距县城十步之遥。由此可知,唐代的大夏县址大致就在今阿力麻土乡古城村。大夏郡县的建置从西汉至唐代,断断续续,但基本上一直存在。后秦弘治十年(408年),乞伏炽磐在大夏古城对面修了嵻■城,与大夏古城并存,互为犄角,准备恢复西秦国。宋代王韶收复诃诺城(嵻■城),宋神宗改诃诺城为定羌城。大夏古城存在的时间如此长,规模如此宏伟,驯马场如此巨大,在依稀的遗迹中,我们感受到曾经的辉煌。
我们在田野调查中,采访了80多岁的马爷,他说广河很早流传着一个民谣:“夏古城,商古城,陶罐青玉带金银,若是不相信,棺木宝山是干证。”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有夏古城遗迹尚存。大禹导河积石,治水成功以后,众部落诸侯推举他为最高首领,立了朝代,取名为夏。建立了夏古城,有可能是夏朝第一个都城。夏朝历时500多年,17个帝王。禹治水成功后,黄河水患减少,夏朝中心向中原(山西、河南等地)转移。夏商之战,夏亡国后,夏古城夷为平地,建立了商古城。时空跨越数千年后,缺乏历史记载,人们对这一段历史模糊了,口头上传为上古城、下古城了。民谣中说的“陶罐青玉带金银”,指广河出土的马家窑文化、齐家文化彩陶,广河人称之为“夏陶”,一个价值几万、几十万不等,齐家玉,举世注目,更为金贵。八缸金,八缸银,传说这里曾挖出过金银数量。广通奇石、古海洋化石、古动物化石都是这里的宝贝。“棺木宝山”指古城背靠的棺木山,正是宁定八景之一的“棺木藏宝”。夏古城就在广河县阿力麻土乡古城村。没有文字记载的地方,在传说民谣中保存真实的历史。
《晋书·地道记》对大夏中有“县有禹庙,禹所出也”的记载,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记载,说明大夏县是大禹故乡的最有力的根据。上次考察,没有解决这个问题。这是一个古老的设置,年代久远,历史上经历多次战乱,民族成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,不信仰佛道教的回族、东乡族占到97%以上,偏远地区,缺少文字记载。访之当地耆老,也不知所以。所以,于2014年元月29日又去广河考察了一次。
大夏县究竟有无禹庙?如果有,究竟在什么地方?上次考察中,我们在大夏古城上下左右多次寻访,也没有找见遗迹。我们估摸着是否在北山第二台地上,虽然天色已晚,劳累了一天,很乏,但我们仍然坚持上到第二台地上。这里碎陶片很多,走了几步,唐局长已拾了一大捧。砖块很多,大多为汉砖,我们很兴奋,如果再发现有瓦片的话,可以考虑禹庙了。但发现的瓦很少,不能肯定。
有人说:“大夏古城以北的诺尔寨子山下的寺沟里有一个古寺遗迹。”于是我们驱车前往诺尔寨子,山下一块地方,三面环山,山上比较干旱,但在山沟里,高大的树木密密实实,长满山沟,确是风水地方。在西侧,有明显的滑坡痕迹,显然,这是一座被山体淹埋的古寺遗址,“寺沟”地名,印证了这个事实。究竟什么寺、什么时候的山体滑坡,尚需进一步考证。据我们初步感觉,似乎与唐代吐蕃政权、唃厮啰占领河州、大夏300多年的事有关。唐代宗广德元年(763年)吐蕃占领河州后,吐蕃王在大夏设置东道元帅府,力倡佛教,修筑佛寺。吐蕃佛寺遍布高原,僧侣派掌握着实权,佛教达到极盛,进入藏传佛教的“前弘期”。吐蕃元帅尚塔藏在大夏川建馆筑台,吐蕃大相论恐热也驻兵大夏川,大夏川成为吐蕃活动中心,又成为吐蕃与唐地的前沿地区。他们向边防将领和各国使节宣布盟约:“戒多保境,毋相暴犯。”大夏川迎来第二次辉煌。这个寺院有可能是这个时期修筑的。唐文宗开成四年(839年),临洮、岷县一带发生过一次大地震,《新唐书·吐蕃传》中记载:“吐蕃国中地震裂,水泉涌,岷山崩,洮河水逆流二日。”是否这次地震导致山滑寺埋,有待进一步考察。据当地传说:当时山体滑坡后,山沟里人喊马嘶声从石缝中传出,月余后渐渐平息。显然,这是一处寺址,不是一处庙宇。
“诺尔寨子”是东乡语,“诺尔”是湖泊之意,“寨子”为明代屯寨制度中设立的屯寨组织村落。合起来就是有湖的村落。山体滑坡以后,形成堰塞湖,因而名之。
禹王庙问题是这次要解决的重要问题。于是我们开拓视野,重新考虑。查阅《广河县志》,看看能否找出点蛛丝马迹,在《宁定县水略图》上发现有一个“高庙山”的地名,位置在广河县委县政府后面的西坪遗址上。
西坪遗址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,为马家窑、齐家文化并存的遗址。马福荣指着东面山沟里的几家农户说:“那就是太子寺遗迹。古迹和传说中认为是秦始皇长子扶苏的寺庙,其实那是西秦太子乞伏炽盤之寺,太子山也因此名命。”又指着稍上一点的台地说:“那是哭龙台。”我即想到《资治通鉴》上记载有乞伏乾归去世后,葬在广河的情况,是否此为祀奠乞伏皇帝的地方?待考。
我们在西坪遗址东侧几块地埂坎上一边走一边看,碎陶片星星点点,不一会,拾了半塑料袋,足有10公斤多。在上面的一块地埂上发现一层白色石灰层,长3米,厚约3厘米。马宝明说,这是个古人类居住房。以石灰铺地,既隔潮又干净。马宝明在水边扳下一块小石子,说“这里面就有古海洋生物化石。”我细细一看,在核桃大的一块石子上有四个像海螺又像蜗牛的图案,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生物。真可谓抓一把黄泥土,发现旧遗迹,掬一捧大夏水,找到古文化。广河川是古人类选择居住的理想之地。有山有水,山可避风,水在近处,地势平坦,宜于耕作,山水之地,方便渔猎。难怪有权有势的夏部落的夏人长期居住在这么好的地方。
此时,我们碰见一位回族老农,名叫马有奴斯,西关西坪山人,80多岁。问及高庙山,远远指着西面山头说:“那就是高庙山。”我们赶了过去。高庙山位于旧县委和城关小学后山顶。位置较高,山体突出,前面有清真华寺。登台而望,全县面貌尽览眼底。台地面积约3300平方米,上有堆起的第二台地,堆土中发现有大量的砖块、瓦片,有的散落于周围,有的还镶嵌在土堆中。最可珍贵的是还发现有镶嵌在土堆中的瓦当,上面的图案为雄狮,张嘴呲牙,憨态可鞠,古拙简朴,显然是汉代以前的东西。据此,可以确定此地为禹王庙遗址。与《晋书·地道记》中“县有禹庙,禹所出也”的记载相吻合。第二台地,据调查是民国时候地方伪政权为防解放军而构建的烽火台,在堆起的土台中,发现砖、瓦、瓦当。
古城周垣有六个烽火台,其中大夏古城北有两个,在古龙山(后称毛路山)上,东头一个,西头一个。大夏古城南四个,两个在石坡梁上的十里墩,两个为小洼岭上的小洼墩,相互对应。一处有警,四处策应,以保护古城安全。众多的烽火台,加之深深的护城壕,如此完善的防御设施,足显古城之重要。
虽然我们乘着车,但很多地方车去不了,要步行。回来时天色已晚,满身尘土,特别是皮鞋和裤管沾了一层厚厚的白土,猛一看,像是穿了一双白色的靴子。虽然很累,但颇有收获,满心喜悦。两次考察均满载而归。
作者:马志勇,原临夏州州治办主任、《临夏大辞典》主编、夏禹文化学者